【余生浮沉】第七章 迷雾重重
凌乱的衣衫，平时温顺的五官此时有些狰狞，发红的眼睛里是失控的憎恶，如果此时王俊凯杀了那人，易烊千玺也丝毫不意外。
抓住王俊凯的那一刻，能感受到对方微微的颤抖，易烊千玺平静的语气里，有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担心。
“再打下去他会死。”
听到易烊千玺的声音，就像濒临溺死的人忽然上了岸，王俊凯茫然而失措的眼神直直看向他，被扯开的衣领露出清晰的锁骨和惊心触目的伤痕。
易烊千玺心里也跟着颤了颤，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将他拉向身后。
“真是低估你了，还不知道你这么能打。怎么，监狱没待够还想进去再蹲几年？”易烊千玺低声说着，语气是惯用的嘲讽，不等王俊凯回嘴，易烊千玺上前踹了踹地上的中年男子，语气嫌恶：“活着呢么？”
“嗯哼……”地上的人呻吟了两声，脸上眼睛嘴角都肿了，说不出话。
“呵呵，老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连我的人都敢动，挺厉害啊，”易烊千玺冷笑道：“今天看在李会长的面子上我也不想闹大，但是我奉劝你一句，出来混别这么不带脑子，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罢，易烊千玺便拉着王俊凯出了洗手间。
走着走着，一直没说话的王俊凯停了下来，易烊千玺疑惑的回头看他。
“那个，谢谢。”王俊凯挣脱开易烊千玺的手，眼神闪躲。
易烊千玺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拽着王俊凯，愣了愣。
“我不进去了，去车里等你。”王俊凯低声说，语气疲惫。
易烊千玺没听见王俊凯说什么，心思还停留在刚刚王俊凯挣脱开他的时候。
一直以来，面对王俊凯云淡风轻的那张脸，易烊千玺总是不停的嘲讽他，激怒他，刺激他，然后满意的看着他将那些伤心愤怒一并忍下，这似乎是他们相处的固定模式。
如今看他这副虚弱的样子，跟刚刚打人的那个王俊凯简直判若两人，这让易烊千玺发现，似乎每靠近一些，都会发现王俊凯云淡风轻下面不同的样子。
只是，自己什么时候仁慈到要给仇人解围了？
“被摸了两把就受不了了？”
奚落的话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易烊千玺看到王俊凯抖了抖。
“不是喜欢男人吗？还怕人摸？难道分了手还为项秋守身如玉呢？演感动中国？”
没错，这才是他们之间正常的互动。
针锋相对，相互憎恶，不缠不休。
王俊凯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我明白了，老板，走吧。”
易烊千玺看他逆来顺受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进了包间。
此后的下半场，有人在李会长耳边说了句什么，那胖子转了转溜圆的眼睛，眼神在易烊千玺和角落里的王俊凯身上停了停，没说什么，继续满脸堆笑的跟大家闹作一团。
王俊凯依旧默然坐在角落，易烊千玺依旧混迹在人群中。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在王俊凯面前放了杯清水。
那杯清水，自始至终王俊凯也没动。
……
与此同时，杨家别墅。
“杨部长，基金会那边都打点好了，只是——”项秋忧虑的皱了皱眉，语气犹豫。
“项主任，有话直说。”杨湛江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说。
“胡大海这人感觉很不牢靠，上次跟他面谈，他态度很恶劣，怕是不好控制。”项秋谨慎选择着措辞。
“哼，”杨湛江冷哼一声，语气嫌恶：“早就是无用之人了，要不是念在他七年前帮了大忙，也不会让他留到现在。”
项秋愣了愣，没说什么。
杨湛江觉出项秋的沉默，随即温和的笑了笑：“项主任，别紧张嘛，我杨湛江不是爱翻旧账的人。不过王俊凯这小子真挺让我意外的，就这么在监狱里安安静静待了七年，看来——”
说到这，杨湛江扫了一眼低着头的项秋，语气意味深长：“看来你们感情还真是深厚，这种牢狱之灾都能帮你一并顶下……”
“嗡——嗡——”
有手机震动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在安静的副厅显得有些突兀，杨湛江和项秋立刻警觉地停下了交谈。杨湛江摆摆手示意项秋过去看看，项秋随即起身拉开房门查看。
熟悉的男人的身影闪进了楼梯拐角处的房间，项秋眯了眯眼，退进了门。
“没看见是谁，应该只是路过。”项秋低头汇报。
杨湛江沈着脸点头。
“最好是。”
这时，楼梯拐角处的房门又开了。
王东阳看楼道没人，快速无声的下楼出门，躲进了车库，插在口袋里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
“嗡——嗡——”手机锲而不舍的震了起来，吓得王东阳一哆嗦，赶紧接了起来。
“喂，王叔吗？”陌生的年轻男子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王东阳一时没想起这是谁。
“你是？”
“王叔，我是刘志宏。”
“哦哦，志宏啊，你在美国？”王东阳心绪不定的应着，没什么心情叙旧：“你是找小凯吧？你改天……”
“不是的，叔叔，我找您。”刘志宏干脆的单刀直入：“叔叔，小宇是什么时候死的？”
“什，什么？”王东阳不明白。
“小宇忌日是哪天？或者说，叔叔，我想知道小宇当年死的时候验尸了吗？”
……
从“天色”出来，已接近凌晨，出来开车的时候，王俊凯却意外的发现已经有代驾等在那了。
“易总，今天真是太开心了，没想到年纪轻轻海量啊！下次再出来玩！”春雨基金的李会长拍着易烊千玺的肩膀，脸上的肉堆叠在一起，亲昵的笑着。
“谢谢李会长的招待了。”易烊千玺有礼的回，丝毫看不出醉意。
“好说好说，咱们都是兄弟嘛，以后还得相互照应。”说着，李会长瞥了眼等在不远处的王俊凯，拉近了与易烊千玺的距离，笑得神秘：“弟弟，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兄弟不长眼，你别跟他计较。”
易烊千玺不动声色的躲了躲对方过近的动作，脸上看不出喜怒：“李会长别嫌我下手太狠就行。”
“呵呵，小事，”李会长拍拍易烊千玺的肩，语气暧昧：“这么好的货色，是得好好宝贝。”
易烊千玺不置可否，淡淡看了眼站在车前有些单薄的身影。
一番客套后，易烊千玺终于脱身上了车，王俊凯跟着坐进了副驾驶，黑色玛莎拉蒂平稳的驶进了马路。
“去向阳街。”易烊千玺简短吩咐道，随即闭上眼养神。
王俊凯忍了忍，一句“不用”没说出口。
当玛莎拉蒂在王俊凯出租屋楼下停住的时候，车灯照亮了坐在楼下等待的身影。
“爸？”王俊凯拉开车门，惊讶的喊道：“您怎么来了？”
王东阳听到王俊凯的声音起了身，适应了刺眼的灯光，看到王俊凯身后下车的易烊千玺，脸色随即暗了下来，上前一把将王俊凯拉到了身后。
“易烊千玺，你干嘛还缠着我儿子！”
“爸……”王俊凯拽王东阳，想解释。
“看来你儿子没告诉你啊，”易烊千玺看着剑拔弩张的王东阳，冷声道：“他现在可是在我这领工资的人。”
王东阳惊讶的回头，王俊凯无奈的点点头，示意对方说的是真的。
“小凯，你糊涂！就任由他这么欺负你！”王东阳心疼的说：“你犯了什么错要做到这种地步！”
一句话，落到易烊千玺耳朵里却变了味。
“恬不知耻会传染？原来一家子都这个德行！”易烊千玺语气冷的带着冰渣：“王东阳，你别忘了当年跪在我家感恩戴德的是谁！”
王俊凯敏感的抬头，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易烊千玺！”王东阳赶紧出声阻止，道：“该还的我都会还，不用你提醒！只是拜托你能不能放过我儿子！这些不是他应该承受的，你不要是非黑白不分！”
“还什么？”王俊凯疑惑的问，不解的看着两人。
听着王东阳的指责，易烊千玺觉得自己要笑出声了。
是非黑白不分，说的就是自己有病才会突发奇想的送王俊凯回来，说的就是明明应该无时无刻折磨王俊凯却三番两次的手下留情。
“谢谢你的提醒，”易烊千玺冷笑，讥讽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儿子的。”
言罢，上了车绝尘而去。
……
王俊凯出租屋里。
“爸，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王俊凯问王东阳，语气有些着急：“你欠了他什么？”
“没什么，”王东阳眼神闪躲，“就是，小宇生病的时候，易烊千玺帮了点忙。”
帮了点忙，王俊凯琢磨着这句话，想到了小宇的巨额医药费。
“钱？易烊千玺借给你钱了是吗？”王俊凯看王东阳的神色，觉得猜的八九不离十：“多少？”
“没多少……你别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这钱我来还！爸，您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唉，你能好好的就行了。易烊千玺他……也没指望咱们能还……”王东阳拍拍王俊凯的肩。
“那也得还。”王俊凯执拗道。
王东阳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小凯，爸问你件事。”
“您说。”
“当年绑匪为什么会绑你？他们的目标不是那个项秋吗？”
王东阳一问，王俊凯愣了愣。
“呃，您问这个干嘛？当时……我恰巧正好跟项老师在一起，这不都早跟您说了么。”王俊凯含糊道。
“小凯啊，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一个决定，就能毁了人一辈子？”王东阳看着言辞闪烁的王俊凯，痛心的说。
“我知道，爸。”王俊凯点头。
父子俩各怀心事，相坐无言。
……
第二天，易烊千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王俊凯想问王东阳欠钱的事却一直没机会开口，也赶上易烊千玺出去看项目，王俊凯只能默默跟着，等着说话的机会。
“无良老板！赔我们的土地！”
“今天见不到你们老板我们哪都不去！”
“对！告死你们！你们这些黑商！”
易烊千玺一行人回Y&M的时候，一楼大厅聚集了一群度假村的村民，大概是多次上访没结果，这次似乎来势汹汹，不仅拿着条幅，还带着喷漆，已经快把一楼墙面涂得不成样子了。
“各位，请冷静一点，我们律师现在就在这，你们有什么问题会给你们答案，麻烦你们冷静。”公关部总监冒着冷汗喊着，可惜没人听他的，现场一片混乱。
作为律师团其中一员的杨允儿也在那，看着拥挤的人潮，她有点害怕。
“你们这个样子是要付法律责任的！”她扯着嗓子说着，不意外的淹没在了纷杂的争吵声中，推搡间有人使劲推了她一把，她被挤的尖叫了一声摔倒在了旁边。
“这个女的是那个易烊千玺的未婚妻！就是她！”不知谁喊了一声。
人群顿时躁动了起来，涌向了杨允儿。
“易烊千玺呢！让他出来！”
“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
眼看人群就要把杨允儿包围了，易烊千玺一行人终于走了上去。
“都住手！”易烊千玺沉着嗓子喊着，众人回头，看到了Y&M集团总裁西装笔挺的走了过来，神色肃穆。
白子盈和王俊凯在前面开道，人群中散开一条通道，两边的人推推搡搡，隐隐又开始躁动。
“奸商！”人群中有人大胆的喊了一声，随即大家都开始附和。
“奸商！还我们土地！”
忽然，一罐红漆被直直的泼向易烊千玺，王俊凯眼疾手快推了他一把，挡在了他身前。
“哗啦”一声。王俊凯觉得右边耳朵似乎是有油漆泼进去了。
鲜红的油漆破了半身，像鲜血一样骇人，惊得众人都没了声音，一时间，场面终于安静下来了。
易烊千玺神色暗了暗，没管一身红漆的王俊凯，在人群前站定。
“我想我的公关总监跟大家说的很明白了，有问题有要求可以提，只不过需要安静的去会议室谈，而不是在这里破坏公共建筑，你们知道你们今天的行为犯了几条民法吗？”易烊千玺一边说着，一边不忘上前将地上的杨允儿拽了起来，神色冰冷。
杨允儿红了红眼眶，安静站在旁边。
“我们的问题你能解决么！”有人喊。
“如果你们能平静的坐下来提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大家，但我保证，如果你们继续这个闹法，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还会付全部法律责任。”易烊千玺扫视着人群，掷地有声的说：“听懂了的可以跟着公关部去会议室了，想闹的可以继续闹，只要有一个人闹，你们就会在五分钟后听到警铃，你们的资料以及闹事的监控录像我会直接交给警方。”
语音落地，没有一个人说话。
“既然这样，公关部，领大家去会议室。”易烊千玺吩咐道，转身准备上楼，路过王俊凯时，眼神冰冷的上下扫了他一眼。
“脏死了，自己走楼梯吧。”
嫌恶的语气从王俊凯身边扫过，目不斜视的带着白子盈和杨允儿上了电梯。
王俊凯叹了口气，在众人的侧目下，走向了安全通道。
23层，看来是得爬一阵子了。
……
Y&M大楼23层，男洗手间里。
“泼什么不行泼油漆，嘶——”王俊凯嘟囔着，使劲揉搓着脸上、头发上的油漆，皮肤被搓的生疼。
衬衫领子是斑驳的红漆，盥洗台旁的外套上更是满是油漆，还有裤子，斑驳的像血迹一样，看起来有点吓人。
“天呐王俊凯，你这样保洁阿姨会疯的。”忽的，白子盈好听的声音传了进来，王俊凯一回头，发现她就这么低胸装、高跟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子盈，这是男洗手间……”王俊凯无语。
“哦，”白子盈淡定的点了点头，没什么反应，将一身新的西装扔在了王俊凯手边的盥洗台，语气很是淡定：“你这红漆现在遍布Y&M大楼楼梯间，擦都擦不掉，你故意的吧？”
“你看我像是故意的吗？”王俊凯无奈的指了指自己被揉的发红的脖子，很是冤枉。
白子盈上下扫了扫王俊凯，不自觉笑了笑。
“笑起来挺好看的啊，干嘛跟易烊千玺学面瘫。”王俊凯看了看她，转身继续洗脸。
白子盈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倚着盥洗台抱臂站在那。
两人没听见，有人拿着装衣服的手提袋悄悄转了身，脸色冰冷西装笔挺的样子，像极了Y&M的总裁。
“对了，谢你的衣服，回头给你钱。”王俊凯说。
“不用了，就你那点工资，怕是还不起。”白子盈不客气的说：“这是之前老板的备用衣服，回头我再给他买一套就是了。”
想想易烊千玺平时那些衣服，贵的连标牌都没有，王俊凯还真没敢开口推辞。
“不过作为易烊千玺周围的人，你不应该讨厌我吗？”王俊凯扯了几张纸巾，边擦边问。
白子盈深深看了眼他干净的眸子，语气深长：“他是他，我是我。作为一个有独立判断能力的人，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俊凯愣了愣。
“而且你也别怪老板，其实他人不错。”白子盈今天难得的多话，抬手捋长发的样子甚是妩媚：“虽然冷，但是该知道的他都知道，该照顾的他也会照顾。就像之前去夜总会，他就是顾及我是女的，李会长那群人又不正经，所以没让我去。人是多面的，也是复杂的，所以谁也没权利指责谁，他对你做什么我没发言权，但是就像相信你的为人一样，我也相信老板并不是个南横纨绔之人。”
想起父亲口中的“帮忙”，想起那杯没动的清水，想起那人总是低头摸索手腕上红绳的样子，王俊凯在心底叹了口气。
自始至终，也许都是欠他的吧。
……
“喂，千玺！有没有想我！”
“王源……你难道不应该叫我哥吗？”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最近的新医生说我可以回国治疗哦！”
“不行。”
“为什么！他说国内技术很成熟啊，而且我好想爸妈哦。”
“他们可以去看你，你不能回来。”
“切，没劲。千玺，你怎么一点都不变啊，还这么无聊。”
“易家有一个有聊的就行了。不说了，挂了。”
“喂？喂！还没说完啊喂！”
电话被迫不及待的挂掉，洛杉矶某疗养所旁边的别墅里，一个亚裔面孔的少年颓然的将手机扔在一边，身形极瘦，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精致的五官，尖尖的下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落寞。
洛杉矶的深夜，总这么难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