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沉浮】第三章 不能说的名字
东尊大酒店,Y&M集团年会。
董事长易永琛致辞。
“感谢各位在过去的一年里为集团做出的贡献,也感谢各位合作伙伴的支持与厚爱,为了能够更好的回馈大家,董事会决定拿出0.2%的股份作为奖励……”
易永琛声音浑厚,尽管头发有些花白,眼角的皱纹深了些,仍然挡不住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他一边说着准备好的说辞,一边环顾台下,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千玺真是的,怎么这么重要的场合还迟到。”千玺妈妈,也就是莫云,作为董事长夫人身着优雅的高龄旗袍式藏蓝色礼服站在前排,保养良好的面容此刻略显焦急,念叨着:“允儿啊,你给他打电话催催。”
“啊,催谁?”
走神的杨允儿忽然被叫到名字,恍惚了下。
莫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杨允儿这才回神。
“哦,千玺啊,阿姨,别担心,估计路上堵车。”
莫云看了眼杨允儿,想开口安抚她,谁知人群后一群骚乱。
易烊千玺来了。
杨允儿紧张的拽紧裙角。
“那么接下来让姗姗来迟的总裁先生为大家开今晚的第一瓶香槟吧。”易永琛看到易烊千玺进场,立刻说道。
掌声四起,易烊千玺理了理衣服,侧身向台上走去。
路过杨允儿的时候,易烊千玺愣了下。
杨允儿作为易烊千玺的未婚妻受邀出席,这点无可厚非,只是这位漂亮的未婚妻,今天的装扮格外……特别。
本来的长卷发如今却成了及肩直发,清透的妆容倒是让平日精致而无可挑剔的五官显得更加生动,一双眼睛似是含了水般动人,最惹眼的是她身上那条水蓝色裙子,简单的设计,没有繁复的装饰,料子垂感极好又不高调,修身的剪裁把她高挑而凹凸有致的身材衬得恰到好处。
众目睽睽下,易烊千玺短暂的一愣并没有被发现,看似亲昵的朝未婚妻笑了笑,小声说了句什么,嘴角轻扬,梨涡微陷,抬手自然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走上了台。那恩爱默契的样子,引得周围好多女眷投来羡慕的眼神。
只有一旁的莫云不安的看杨允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无从安慰。
那句话,杨允儿和莫云都听的真切,哪里是什么亲昵耳语,只是句不留颜面的讽刺。
“呵呵,真是东施效颦。”
他说。
“阿姨,我不明白,”杨允儿漂亮的眼睛里尽是愤恨:“我到底哪里不如杨晚儿?”
莫云沉默。
不是为了这句话,而是为了这个不能提的名字。
不远处,易永琛眼神示意站在台下的白子盈,转身走出了大厅。
白子盈看了眼台上的易烊千玺,跟了出去。
……
“王俊凯?你是说,最近千玺天天都去见那个王俊凯?”易永琛眉头深锁,手指无意识的轻扣沙发扶手。
“是的,董事长。”白子盈低头站在易永琛面前,回到。
“那孩子出狱了?千玺跟着他想干嘛?”易永琛使劲回忆着记忆中那个瘦高清秀的面容,心中有些不安。
“前几天出狱的,我也不知道易总想干什么,只是说,要找到真相。”
“真相?我看他是放不下晚儿的死。”易永琛叹气,“那个王俊凯我也调查过,他没这么简单,别的不说,当年他能一个人杀了匪徒又纵火,就是个极危险的人。况且他——”
话到这,易永琛不再多说,白子盈却敏感的扑捉到了什么,聪明的没接话。
“子盈,你帮我多看着千玺点,别把那人惹急了。”
“……是。”
“还有,不要在千玺面前提晚儿。”
“明白。”
“源源最近在美国那边怎么样?”
“情况很稳定,二少爷也很听话。”
“那就好,幸亏源源不在家,唉,乱套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坐会。”
“是,董事长。”
白子盈推门出去,不大的休息室里只剩易永琛一个人。
想起杨晚儿,那个总喜欢穿水蓝色裙子笑得温婉的女孩儿,那个这么多年唯一能让千玺无所顾忌的去笑去爱的女孩,易永琛疲惫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大哥,你这个儿子什么像你不行,偏偏跟你一样倔。”
易永琛轻声说。
……
于此同时,王俊凯走出了咖啡厅。
毫无疑问,他被解雇了。
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街道两旁的红灯笼亮了一串,街边一些小摊贩在卖着对联福字,人来人往的街道显得很是热闹,似乎在提醒着人们,马上就要除夕了。
“一个星期失两次业,也算是没白过这个年。”王俊凯苦笑。
冷风吹过,王俊凯顺手拉高了衣领,却在低头时瞥见了身后不远不近的影子,心下一凛,加速步伐,侧身进了旁边的小巷。
黑影随着王俊凯的身影进了小巷,却不见人,奇怪的“咦”了一声,刚要转头,身后一只拳头就迎了上来,力道之狠,不留一丝余力,黑影向后一闪,骂了一声。
王俊凯瘦弱的身影立在那,略显苍白的脸隐在黑夜中,是不同于平时的干脆利落。
黑影跃跃欲试的活动了下脖子,忽然发力,抬腿踹向王俊凯,王俊凯向右一闪,对方的拳头又逆向而来,王俊凯用手肘一挡,顺势抬膝去顶那人的胃部,那人躲闪不及,赶紧抬起左肘去硬碰硬,肘部上力道大了些,顶在王俊凯腿上的旧伤处,疼的王俊凯一声闷哼。
“没事吧!”
那黑影赶紧收回了手想去扶王俊凯,刚一低头,按着大腿的王俊凯忽然伸手,一把拉过那人的胳膊擒住,反手按在了地上。
“卧槽,不算!王俊凯你丫还玩偷袭!”声音很年轻,是个少年。
“航子,这么久不见,连哥都不叫了?”王俊凯脸上是少有的晴朗,手下一使劲,疼的那黑影嗷嗷乱叫。
“嗷——我错了,凯哥,凯哥。”
王俊凯满意的松开手,少年立刻挣脱了出去,揉着胳膊。
“说吧,路航小同志,跟着我干嘛。”王俊凯抱着胳膊问:“今天咖啡馆里就认出你了,还泼人家一身咖啡。”
微弱的光映在那少年身上,藏蓝色连帽衫,稚气未消的少年模样,可不就是白天泼了那妇人一身咖啡的少年嘛。
他叫路航,是当年王俊凯在狱中认识的弟弟,人极聪明,自学电子机械,什么都会修,身手也不错,因为小时家境不好就跟着道上的人混,后来帮派火并出了事,因为有前科判了三年刑,跟王俊凯分在一个牢房,因此结识。王俊凯很喜欢这少年,一来是他爽快直率,再来是因为他的年纪跟小宇相近,看着他,王俊凯总能想起小宇调皮捣乱的样子。
“小爷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用太感谢我~”路航扬了扬头,得意道。
王俊凯上去就呼了他头一下,没好气道:“我谢谢你啊,害我又失业!”
“疼啊哥!”路航捂着脑袋抗议:“明明害你失业的是那个易烊千玺,关我什么事!”
王俊凯皱眉:“你怎么认识他?”
“呃,我可是路航啊,谁不认识。”路航遮掩到。
王俊凯自然知道他在鬼扯。
“航子,只怕白叔让你来的吧。”
“昂”
“果然。”王俊凯点头:“白叔让你捎话给我?”
“嗯,说你现在四面楚歌,问你需不需要帮忙。”路航漫不经心的说。
“四面楚歌……倒是贴切。”王俊凯笑着重复道。
口袋中手机“嗡——嗡——”的响了起来。
王俊凯朝路航比了个“嘘”示意他别出声,接了起来,是华姨。
“小凯啊,下班没?”
“嗯,刚下班。”
“快过年了公交车停的早,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华姨,放心吧。”
挂了电话,王俊凯叹了口气。
“跟白叔说,我会自己小心。”王俊凯一字一句的说着,“还是那句话,白叔的恩我无以为报,任何需要,只要白叔开口,只要我做得到。”
“行了吧你,年年都这套说辞。”路航翻了个白眼:“白叔最大的愿望就是把闺女嫁给你,可惜你是个弯的,哈哈哈。”
“欠揍把你就!”王俊凯笑骂。
“凯哥,别怪我多嘴,你说你过成这样何苦呢,一个搞电脑的军校生天天出来端盘子。那个易烊千玺,你到底是欠了他什么啊这个忍让法。”路航无奈。
王俊凯总是这样,一副逆来顺受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义愤填膺又无可奈何。
“你不懂……”王俊凯摇头。
“我是不懂啊,他未婚妻意外身亡,这种事能赖给你吗?叫什么杨晚儿是吧?杨家死了闺女都没说什么,他这个八字没一撇的女婿是在这上什么劲。”
听到杨晚儿的名字,王俊凯心里像是被烫了一下。
那个女孩儿……
……
“千玺,这是允儿的妹妹,叫晚儿,名字好听吗?以后啊,她就跟你和允儿一起上学了,记得照顾好两个妹妹哦。”
易烊千玺第一次见到杨晚儿的时候她才十二岁,她眼里全是对陌生环境的戒备,一双灵动的眼睛没在易烊千玺身上多停留,只是乖巧的低着头,叫了声“哥哥”。
可惜易烊千玺从来不是个温柔的人,他挣脱开莫云扶着他肩头的手,冷淡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后来杨晚儿问易烊千玺对她的第一印象。易烊千玺说,没什么印象。
杨晚儿不满的哼哼了两声。
易烊千玺又问,你呢,对我第一印象是什么。
跟杨允儿一样讨厌,杨晚儿答。
易烊千玺微笑不再说什么。
明明长着一张跟杨允儿三分相似的脸,杨家却声称是从福利院领养的,俨然一副做慈善事业的样子。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更何况聪明如易烊千玺。
那个说他讨厌的人弃他而去了,只剩一堆讨厌的人互相恶心。
“千玺,真不错,越来越有你爸的风范了!”
“李叔叔,哪里,您也是越来越年轻了。”
“哈哈,会说话。哎,刚才那位杨小姐是你未婚妻吧,真漂亮!”
“我未婚妻的确是姓杨,不过……”
还没等千玺说完,莫云赶紧上来制止。
“千玺!”莫云低声警告,回头恢复了笑容:“老李,你怎么不带夫人来玩啊。”
“她在家陪儿子呢……”
又是一阵假模假样的寒暄,易烊千玺悄声退了出来,白子盈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易烊千玺身边。
“你还挺忙的。”易烊千玺斜眼看了看白子盈,并不点破。
白子盈低头不语。
“装模作样这个功夫,杨家人是修炼的炉火纯青。”易烊千玺看着不远处的水蓝色身影,冷笑:“你看看这一片祥和的局面,你看看这群虚伪的人,真无聊。”
水蓝色,是杨晚儿最喜欢的颜色,那条裙子,是易烊千玺专门找人设计的,计划订婚宴上的礼服。
“子盈,以后你记住,我未婚妻只有一个人,叫杨晚儿,已经死了。”
“……是。”
“每当这个时候,我真恨不得掐死王俊凯。”
易烊千玺叹气,带着微妙的放松。
……
“易烊千玺,你为什么要等我放学?”
“怕你迷路。”
“那刚刚杨允儿说的话你听到了?”
“说你白吃白喝?还是一副穷酸样?”
“你……”
“没办法,我听力好。”
“易烊千玺,你个白眼狼,亏我还带你出去玩……”
“吃了一路的是谁?”
“……”
“杨晚儿,你再不走,我抱你走了。”
“才不……!易烊千玺!放我下来!”
“嘘,别说话,这样才能气着杨允儿。”
“……她又看不到。”
“杨晚儿,你胖了,好沉。”
“易烊千玺,我真是太讨厌你了。”
“不信。”
“为什么?我认真的!”
“讨厌我还搂我这么紧。”
“……”
“我松手了?”
“你敢!”
……
“救我……”一身鲜血的女孩儿站在大火之中,眼睛里满是绝望,手伸向王俊凯,用最后的力气求救。
“杀了她!”王俊凯刚要上前,就听见项秋扭曲而愤怒的声音:“杀了她!我让你杀了她!”
“小凯,杀了她我们才能活!”
刺耳的声音透过耳膜,震的王俊凯阵阵头痛。
“哥哥,你为什么杀人?”小宇忽然出现,一尘不染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不,哥哥没有杀人。王俊凯想说话,却发不了声音,想靠近,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你为什么坐牢?哥哥,你为什么不陪着我?”
小宇还在问,王俊凯的心跟着一阵阵的疼。
“下不了手是吗?”项秋不见了,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王俊凯来不及细想那是谁,就被那人从背后一把抓住。
王俊凯低头,发现手里多了把匕首,那个声音带着诱惑和邪恶,说:“王俊凯,我帮你。”
王俊凯惊恐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外力推着王俊凯向那个女孩儿冲了过去。
“不!”王俊凯在心里大喊,紧闭双眼。
“哧——”
刀刃没入肉体的声音。
“哥哥,你为什么……要杀人?”
小宇的声音从上方响起,王俊凯手一抖,颤抖的睁开眼——
鲜红的血从雪白刀刃没入的地方涌出,原本浴火的女孩早已不在,眼前却是小宇失望而困惑的脸。
“回答他啊,你为什么杀人,王俊凯。”身后还是那个低沉的声音。
翻涌而来的愤恨瞬间涌上心头,“杀了他!”——王俊凯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就在他转身的那刻——他醒了。
“呼……”浑身冷汗的王俊凯从床上坐起来,平复着呼吸,有些颤抖的抬手狠狠揉了揉头发。
梦中女孩的挣扎,小宇的质问,还有鲜血的触感,一切是那么真实,那种愤怒和悲伤至今留在心中,那个耳边的低沉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即便只是声音,王俊凯也知道,那是——
“嗡——嗡——”
手机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突兀的在深夜里闪烁着蓝光,让王俊凯忽然由心底一惊。
“喂?”
“喂,王俊凯。”
是与梦境里一模一样的声音。
易烊千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