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沉浮】第二十章 你所期待的
今天不讨论生活，不深究命运，聊聊那些微不足道的期望，聊聊此时此刻你想见的那个人。
她，或者他。
在感情里，我们从来都是敏感的，迟钝的，自相矛盾的。你会为了一个眼神心动，会为了一句话整夜失眠，会在犹豫和踌躇里不断肯定又否定，然后在某一个瞬间惊醒。
啊，原来我已经在这场周旋里输了自己。
即便你知道所有的期望都有落空的风险，即便你知道那些美好幸福的结局总是属于电视剧主角，但你仍然抑制不住的想要去尝试，试着相信，试着接受，试着安抚那颗不安的心。
嘿，告诉我。
你在期望些什么呢？
……
看着人群中愤怒挣扎的易烊千玺，王俊凯麻木的神经扯得他恍神。
……
王俊凯还记得第一次打架的情景，是为了小宇。
我想，可能每个人面对自己要守护的，总会变得暴躁易怒，敏感冲动，因为太珍贵，自己不舍得伤害的人，却被别人欺负了，是值得动拳头的。
那时候，王俊凯也只是个瘦弱的小男孩，不过是看到别的孩子推了小宇一把，就二话不说，上去把那人扑倒在地。
直到两家家长出来制止，王俊凯还扯着那人的领子不放，又打又挠，也不知是哪来的劲，硬是将比他壮了一倍的对手压制的动弹不得，一旁的小宇吓得哇哇直哭。
王俊凯被王东阳狠狠揍了一顿，可小小的王俊凯还是倔强的不肯认错。
最后还是被打的小孩先来家里拜访，王俊凯才跟他和解，知道了那个小孩叫刘志宏。
也就是从那时起，王俊凯学会了“保护”的意义。
珍惜，关心，爱护，都不够。
保护，就是要拼尽全力，要不惜牺牲，要毫不犹豫的挥拳。
即便伤痕累累。
时间久了，成了习惯，王俊凯总是伤痕累累。
……
易烊千玺，你，又是为了什么挥拳呢？
……
“王俊凯！小心！”易烊千玺高声喊着，硬是将王俊凯拉回了现实。
一个侧身，拳头擦着颧骨而过，王俊凯终于回了神，来不及多言，抬手反抓住那人的胳膊，一脚踹开，后面的人见状围了上来。
这次王俊凯没犹豫，神色一厉，迎了上去。
利落的躲避、出拳、抬腿，所有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同样，每一拳每一脚所到之处都是百分百的力道。
明显的，王俊凯也已经不是那个只懂用蛮力的倔强少年了。
随着又一声惨叫，王俊凯将其中一个喽啰踹翻在1083面前。
韩彪看着动作像一头豹子一样的王俊凯，有些讶异，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王俊凯以难以想象速度冲到了自己面前，腰间一轻，匕首被迅速卸了下来，直抵脖颈。
“都给我住手！”
王俊凯嗓音嘶哑的吼着，眼神冰冷，一手反手钳制着韩彪，一手将匕首压在他的颈间，力道阴狠。
一时间，所有人停了手，感受到了王俊凯身上散发着的杀气，面面相觑。
易烊千玺也有些发愣。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身处黑暗却还在拼命反抗的少年，不惜命，不怕死，不肯放弃，不肯低头。
“韩彪，时隔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蠢？”王俊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字字带着轻描淡写的阴狠：“我说过，你弄不死我，早晚我就会弄死你。废了一条腿还没老实，来找死吗？”
感受着颈间尖锐的利器，额头冒出了冷汗，不过这点场面，还吓不住他。沉默了一会，韩彪突兀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
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声，此刻有几分诡异。
“2059，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吗？”韩彪不急不慢的语气依然令人生厌：“宝贝，你在害怕，你在发抖。”
王俊凯心中一紧，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别他妈废话！”
“宝贝儿，你根本不敢杀人，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就是个天生被人操的德行，杀不了人。”韩彪语气轻蔑，激怒了一边的易烊千玺。
“你大爷！”易烊千玺上去就要揍他，立刻被旁边几个人给钳制住了。
“别动他！”王俊凯喊着，死死勒住韩彪的脖子：“不然我杀了你们老大！”
一群人闻言停了下来，不敢动弹。
“哈哈，这是演爱情片呢？在牢里有白老二撑腰，出来这是又找了个小白脸？可以啊，2059。果然贱货永远都抢手……啊！”
韩彪一声惨叫，是王俊凯加重了扣着他的力道，有骨头错位的声音传来，终于让韩彪闭了嘴。
“我就算不杀你，卸你条胳膊还是很容易的。”王俊凯冷冷道。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一群人机警的回头，却看到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王俊凯愣了愣，随即哧的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项秋。
“都住手！这是Y&M的老总，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交代！”项秋低吼着，训斥着他们，看向王俊凯的方向，语气委婉而官方：“王俊凯先生，不如给我个面子，先放人。”
王俊凯冷冷看着面前这个依旧儒雅而鲜亮的人，不作回答，转头看韩彪的人已经放开了易烊千玺，这才松了手上的力道，抬腿将韩彪踹了出去。
得到解放的韩彪刚站稳，便立刻回身抡拳，始料不及。
“我艹你X——”
还没出拳，就被一旁的项秋一把按住了胳膊。
“彪哥，韩老大的意思可不是让你在这闹事。”项秋语气平稳，金丝边的眼镜反着光，带着不容抗拒的严肃。
韩彪意识到了话里的分量，犹豫了犹豫，冷哼一声，带着人走了。
项秋深深的看着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神色复杂。
“所以……现在的老板都会为了助理拼命吗？”项秋问，语气挑衅。
王俊凯不说话，也没有说话的打算，只是多看了跟在项秋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几眼，觉得有几分面熟。
“管你屁事。”易烊千玺冷冷的道：“项检察官，我才要问你，当杨家的走狗感觉怎么样？”
项秋神色一黯，碍于自己身份又不能发作，只得作罢。
“我没闲工夫在这跟你们打嘴仗，善意的提醒你们，做事要懂分寸，站好自己的位置，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说完，项秋示意其他人撤退。
刚走了两步，项秋停了下来，转身看向王俊凯，问：
“王俊凯，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这么快就跟易烊千玺搞上了？你是觉得自己有很多条命吗？还是觉得被易烊千玺这种人刷着玩很爽？”
看着项秋眼里的鄙夷，王俊凯觉得自己有点想笑。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呵，项检察官，您未免管的太宽了，”王俊凯扯了扯嘴角，眼睛里满是冷漠：“我去去一介草民，不像您有老婆孩子，我跟谁上床，是不是找死，会怎么死，这些就不劳烦您费神了。还有，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前任，会让大家误会的。”
话音一落，项秋身边几个人惊讶的交换眼神。
“你这个疯子。”项秋低声说着，转身而去。
看着项秋逐渐走远，王俊凯这才觉得送了一口气，从始至终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胃里翻涌着作恶的感觉汹涌而来，一时他觉得有些腿软。
刚要瘫坐下去，就被一双有力而温暖的手扶住了，炙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王俊凯被激的一身冷汗。
“我……”王俊凯想开口解释，嗓音更哑了。
“没关系，别说话。”易烊千玺扶着他，支撑着他，感受着他的颤抖和不安，简短的安慰着。
看到韩彪，不用问怎么回事，易烊千玺就知道，王俊凯梦里哭嚷着的话是何寓意，身上那些伤疤是从何而来，他面对的不只是单纯的仇人，而是曾经深陷黑暗绝望的自己。
这种恐惧和抵触，深植于他的潜意识，让他错觉自己逃不了也战胜不了。
所以易烊千玺知道，知道王俊凯此刻的所有脆弱。
易烊千玺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靠的如此之近，几乎能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王俊凯微闭双眼，感受着浑身的血液终于开始回流。
“王俊凯，下次……不要受伤了。”易烊千玺语调平缓，却带着有些不真切的……温柔：“你不需要救任何人，更不需要为了任何人牺牲自己，你只需要救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或者，撑不住的时候学会求救，这就足够了。”
也许是靠的太近听的人恍惚，也许是话语里流露了什么让人不可置信，王俊凯忽然清醒了几分，挣脱开了易烊千玺的手，转头看向他，却猝不及防的，落入了对方幽深的眼眸中。
那目光陌生而复杂，带着深沉，担忧，以及让人无法理解的，永远不可能发生在王俊凯和易烊千玺之间的，某种……
“易烊千玺，你……”王俊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语气迟疑。
易烊千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深沉厚重转瞬即逝，恢复了冷漠。
“该去开会了，助理。”
说罢，他撇下王俊凯，转身走向了电梯。
……
“项主任，刚刚……王俊凯好像认出我了。”秦东迟疑着小声说到。
项秋脚步一顿，回头狐疑的看着这个受杨湛江看重年轻人。
“认出你？王俊凯认得你？”
“我不确定……但是刚刚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是见过我……”秦东答。
项秋脚下没停，但是心里仔细盘算了一遍，皱紧了眉头。
“那就回去藏好你的东西，”项秋一边说一边拉开了车门，语气不带一丝情绪：“秦经理，永远不要低估对方的智商，尤其是像王俊凯那样的人。”
秦东愣了愣，随即跟着钻进了车。
……
此时，深夜洛杉矶。
“医生，你不是说，绿萝生命力很顽强吗？为什么会死？”少年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问道。
“……大概是它不适应洛杉矶的阳光。”医生答。
“那我会不会也像它一样死在这？”少年语气淡漠的很无所谓：“毕竟我也不适应这的阳光。”
“……”
“我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国了呢，医生？”
“你不会死的。”
“呵呵。”
“我已经跟那边说好了，我们过几天就回国。”
“……真的？”少年不确定的问。
“真的。”医生点头答，神情复杂：“我会让你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呵呵，可别骗我啊，医生。”
“……我永远不会骗你。”
……
安阳市政府宣传部部长办公室。
“部长，这次匿名投票的结果下来了，因为前阵子胡大海的事……不是很理想。”秘书犹豫的说。
“什么叫不是很理想？”杨湛江翻看着下个会议的讲话稿，漫不经心的问。
“……恐怕照这个趋势，辛派那边赢面会更大。”
“……”杨湛江无言抬头，目光让秘书不寒而栗：“你什么时候会看趋势了？”
“抱歉，部长。”
“真不知道养你们一个个的干什么用！一个胡大海找不到，那个叫什么罗远宁的刑警已经查到春雨那边了，现在连一个怀了孕的中年妇女都看不住！”杨湛江压着火吼道，气的将花镜扔到一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给秦东打电话，让李承水和项秋那边带着DM的资料，挨家挨户的给我去做工作，然后给我嘱咐秦东，少他妈出来晃悠，生怕没人认识他是不是！”
“是，明白。”秘书迟疑了下，说：“对了部长，关于Y&M那边撤春雨资金的事……”
“这个只是暂时的，我找易永琛那个老家伙谈。”杨湛江不耐烦地嘟囔：“这个易烊千玺，跟他那个不中用的亲爹一样烂泥扶不上墙？”
“叮铃铃——叮铃铃——”
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杨湛江顺手接了起来。
“什么事？”
“杨部长，Y&M总裁易烊千玺来访，要他进来吗？”
“哦？”杨湛江闻声挑眉，低头看了看表，说：“我还有二十分钟，让他进来吧。”
“好的。”
……
“千玺啊，怎么有空想起我这老头子？”杨湛江故作和蔼的笑着，抬手示意秘书倒水。
“看来杨叔叔是在怪我不请自来？”易烊千玺礼貌的笑了笑，接过水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哈哈，怎么会，”杨湛江豪爽的笑了两声，丝毫听不出尴尬：“我未来女婿来访，我求之不得啊。”
“……”易烊千玺神色一黯，端水杯的动作顿了顿：“叔叔，难道允儿没有告诉你……”
“哦，没关系的，年轻人都爱玩，总会解决的。”杨湛江轻松的说，话锋一转：“不过，我想今天易总裁不是为了跟我闲聊来这的吧？”
“没错，知道您只有十五分钟，那我就开门尖山了，”易烊千玺看他如此老奸巨猾，也就不再兜圈子，放下杯子，直视杨湛江：“两个星期以前，我撤了春雨基金的融资，是因为我怀疑他经营不善甚至涉嫌刑事案件，理由充分，但就在几天前，我跟我的助理被人堵在了停车场，好巧不巧的，似乎是您的人，所以，我想来确认下，这两件事没什么联系吧？”
杨湛江冷静的听着，一言不发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思付着易烊千玺的话，不作答。
“如果没有，那您就当我不懂事，如果有，我想告诉您，其实有什么恩怨不如摆在明面上说，冲我一个人来，不用这么大费周折。还有，无论如何，春雨的资金，Y&M不会再投了，这点还请您见谅。”易烊千玺语速缓慢而有力，眼神坚定。
杨湛江眯起了眼，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还是看他把晚儿护在身后，像是生怕他的女儿会被自己的父亲和姐姐吃掉一样，防备而厌恶的看着他，跟现在的眼神，如出一辙。
“易烊千玺，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吗？”杨湛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调侃到：“你来质问我，忤逆一个长辈，不是为了你的公司，更不是为了什么资金，而是为了一个卑贱的，有犯罪前科的，甚至有杀人嫌疑的男人，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是杨晚儿的父亲啊，孩子。”
提到杨晚儿，易烊千玺一愣。
“你忘了杨晚儿是你曾经的未婚妻吗？你忘了那个王俊凯是害死她的凶手了吗？”杨湛江声音终于变得冰冷而愤怒，质问道。
“呵呵，凶手……”易烊千玺冷笑：“你作为一个父亲，对晚儿关心过多少？她走了这么多年你从来也没提过她一个字，这个时候你想起她是你女儿了？是不是晚了点？”
“易烊千玺，小心说话，杨家的事轮不到你插手。”杨湛江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眼中满是轻蔑，淡漠的语气里透着令人生寒的威胁：“我一个女儿已经被你毁了，如果这次我另一个女儿也被你毁了，我让你生不如死。”
“难道娶她就不是毁了她吗？”易烊千玺对他语气中的威胁视而不见，反问：“还是说，其实你只是为了你的权力和利益，可以牺牲你女儿的幸福？”
“嘘——”杨湛江将手指轻轻抬起放在唇边，打断了易烊千玺的话，继而露出了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
“年轻人，祸从口出，要谨慎。”
被那双充满阴谋和狠毒手段的眼睛所盯着，这个时候易烊千玺才觉出了，自己面对的，是个修炼了几十年的，恶魔。
……
王俊凯每次想起易烊千玺的眼神都觉得心神不宁，每次。
那个眼神，那个语气，带了太多他不敢探究的东西。
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易烊千玺，那个曾经恨你入骨的人，变成了可以坦露心声的对象？变成了可以信任的朋友？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关心介入你的生活，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你，说着担心你的话？
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发生了什么？是自己看错了，理解错了，还是……
“嘿！发什么呆！”
有人从背后忽然拍了王俊凯一下，吓得他一惊。
是白子盈。
“这是陈放以及软件公司的资料，你说的那个眼熟的人，就是这个软件公司的技术部经理，”白子盈将优盘放在王俊凯桌上，掂量着用词说到：“呃，上次停车场的事是我们疏忽了，白老头说如果你需要帮助……”
“不，不需要，我能解决。”王俊凯打断道，语气坚决：“还有，你们说白家想跟易家合作，是真的？你们不找易家报仇了？”
“呃，是的，合作是为了利益，我们只是想弄明白当时的事，也谈不上报仇吧？”白子盈有些尴尬的说：“好像白老头那边跟易董事长接洽的不是怎么愉快，所以……”
“我知道了，我对你们的合作不感兴趣，不过能帮忙的我会帮。”王俊凯点头道，语气淡淡的。
白子盈耸了耸肩，表示已经习惯了王俊凯对于白家的态度，也没多说，拿包准备走人。
“等等，”王俊凯叫住了要走的白子盈，狐疑的问：“那家软件公司，是不是开发了个叫做‘Doc.Mail’的软件？”
“你是说那个邮箱插件？”白子盈回忆着，点头道：“是叫这个名字没错，他们公司的赔钱作品之一。怎么了？”
“……没事。”王俊凯移开了视线，转头摆弄电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白子盈不解的看了会他的背影，没想出什么，便转身走了。
听到白子盈走远，王俊凯立刻点开了浏览器，在地址栏输入了早已烂熟于心的那几个网址中的其中一个，登录，点击应用插件。
“叮咚——”
提示音响起，一个小窗口弹了出来。
【Doc.Mail正在为您的邮箱页面进行加速，是否允许其更改您的计算机初始设置？】
没错，这才是他要找的东西。
“还没下班？”
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突地响起，惊得王俊凯差点把鼠标扔出去。
回头一看，确是易烊千玺倚着门站在那，泛着不容易见的浅笑，梨涡微陷，眼神幽深，像是带着一身等待诉说的故事，穿过层层记忆和未知，看着他。
“我想出去走走，你不会拒绝一个心情不好的老板吧？”
会的，我会拒绝。
“……”看着那双眼睛，王俊凯觉得有些说不出话。
时间静静流淌，易烊千玺在耐心的等候。
“……江边？”终于，王俊凯松口。
易烊千玺愣了愣，随即加深了唇边的微笑，笑的动人心魄。
“好啊，”他说：“以前，晚儿也总喜欢去江边。”
王俊凯无言。
……
入秋的晚上总是有些凉，尤其是江边，风里夹带着不怎么善良的凉意，刺激着人们裸露的肌肤，以及贪暖的心。
王俊凯裹了裹单薄的外套，抬眼看前面半步之遥的易烊千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自己的老板“走一走”，而且是一言不发的“走一走”。
“前几天，我所谓的父亲，易董事长来办公室找我谈话，”易烊千玺忽然打破了沉默，声音冷静而低沉：“他告诉了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王俊凯沉默。
“你想听吗？”易烊千玺扭头看他，问。
“你想说吗？”王俊凯反问。
易烊千玺笑。
“其实无非就是他跟我爸我妈当年那些破事，”
“他们三个是同学，他在我爸我妈结婚前就爱上我妈了，但我妈还是嫁给了我爸，”
“我爸这个人霸道又固执，不仅生意失败差点把Y&M败光，还打算跟我妈离婚，丝毫没有考虑我的意思，”
“然后有一天，我爸跟我妈大吵一架摔门而出，在去公司的路上出了车祸，再也没回来……”
“其实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真的，我爸在决定跟我妈提离婚的前一天就告诉我了，他说他要卖掉公司，去过想过的日子。”
“他说过要带我走的，可是还是一个人开车走了，把我忘在了书房。”
“我不怪他。”
“但是我想他。”
“所以我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原谅易永琛，不是真的恨他，而是怕没人记得我爸。”
“……他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幼稚。”
易烊千玺的声音夹带着凉风吹过，王俊凯仿佛看的见那个藏在书房里不敢出声的男孩，他必须接受父亲的不完美，必须无条件的支持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然后在所有人都试图遗忘的时候，倔强的，一遍又一遍的撕下伤疤上的结痂，用自己的伤痛提醒着大家，不能忘。
“就像面对杨晚儿的死一样，只有恨着什么，才能不忘，对吗？”王俊凯淡淡的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主动提起杨晚儿，可话已出口。
易烊千玺转头看了看他，点头。
“对，恨着你，才证明我爱着她。”易烊千玺说：“我晚了半个小时，不然可能她不会出事。所以……我只能爱她。”
“其实如果不是……”王俊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他抿了抿唇，语气恢复了淡然：“总之，你恨我也是对的。”
如果是以前，易烊千玺会穷追不舍，会逼问。
然而现在，看惯了他太多的忍耐和隐藏，易烊千玺已经不想从他那探寻答案了，起码，在他不想说的时候。
“你总是有很多秘密。”易烊千玺淡淡的说。
王俊凯沉默。
“我以前最害怕的事，就是有一天自己会忘记有多爱晚儿，忘记她的样子她的笑容……我不敢想象遗忘她的日子。”易烊千玺自顾自的说：“可是我竟然发觉，好像我很久没有梦到她了，她的样子也有些模糊了，她……大概会生我的气。”
“不会的。”王俊凯答的干脆。
易烊千玺看向他，发现夜幕中的王俊凯眼眸依然晶莹。
“我无数次想象过死亡，如果我死了，我希望我爱的人能彻底把我忘掉。”王俊凯说：“那样的记得只有痛苦，所以，最好忘记。”
似乎第一次听王俊凯提到“爱”这个字眼，易烊千玺眯起了眼睛，语气探究：
“所以，你才会跟项秋分手？”
王俊凯一愣，“当然不是。”
“不是最好。”易烊千玺小声说，却一字不落的落进了王俊凯的耳朵。
简短的四个字，却打乱了王俊凯的心。
“啊，下雨了。”易烊千玺感慨道，停住了脚步。
“什么？”走神的王俊凯跟着站住了，茫然的抬头。
接着，一只温暖的手猝不及防的握住了他，拉着他跑了起来。
“下雨了，快跑。”
也许是跑的速度有些快。
所以心脏似乎跟着，跳的也快了些。
……
易烊千玺的公寓。
“喝点热的。”易烊千玺把热水放在王俊凯面前，在旁边坐了下来。
“……谢谢。”王俊凯端起了水杯，就这么随意的坐在易烊千玺身边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偌大的公寓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易烊千玺侧头看着王俊凯，想到刚刚雨里牵着他的场景有些出神。
“你……”易烊千玺想说什么，沉了沉，又转了话题，抬手想给王俊凯擦拭下滴水的头发：“你的头发……”
“噌！”的一声，还没等易烊千玺的手碰到头发，王俊凯就像触电般站了起来。
“很晚了，我，我要走了。”王俊凯不安的说，不去看旁边的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的手停在了半空，许久，他才收回了手，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紧张的王俊凯。
“好，”易烊千玺起身道，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语气淡漠，却带着妥协的失落：”我给你拿件外套，外面太凉。”
“谢了。”王俊凯点头，并没有转头看他。
脚步声消失在通往卧室的门口，王俊凯深深松了一口气。
窗外秋雨正浓。
一个小心翼翼，一个胆战心惊。
这场雨，注定漫长。
……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王俊凯奇怪，谁会在深夜来找易烊千玺。
“王俊凯，帮我开下门，可能是物业。”易烊千玺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说到。
“哦，好。”王俊凯应，起身去开门。
王俊凯发誓，他从没有这么后悔过。
为什么要去开门呢？
……
人们总是抱着太多的期望。
小时候期望自己有吃不完的糖果和玩不完的玩具，上学的时候总是期望暑假寒假以及一切能够脱离学校的东西，后来又开始期望完美的爱情和财富权力，总是在期望，所以总是在失望，觉得无论怎么努力都过不好这一生。
那么，能不能试着放弃所有的期望？
你试过吗？
王俊凯试过。
可是答案就是，人性本贱，只要有星星点点的期望，那些藏在心底深处的欲望还是像燎原之火一般席卷心脏、大脑，以及你所有的器官和感知。
知道可怕的是什么吗？
是这些期望终将落地的时候，破碎的，是你所有的坚持。
还有那颗早已千疮百孔，脆弱不堪的，心。
……
门前站着一个身材瘦弱长相清秀的少年，五官精致，脸色苍白，眼眸闪烁着星星般的光，声音清凉而悦耳，宛如每个梦境里不变的那个身影。
王俊凯清晰的听到了脑袋里“嘭！”的一声炸开的声音，看着眼前的人动弹不得，无法思考无法呼吸，甚至有些眩晕。
“……小宇？”王俊凯颤抖着，嗫嚅着，甚至不敢用力说出这个名字，生怕这是个幻象，会转瞬消失。
小宇还活着？他就在眼前！这么真实，这么令人……难以置信，千万种奇异而荒谬的设想涌上来，尽管不可思议，但每个都让人激动的颤抖。
这是巨大期望忽然降临的瞬间感觉。
然而下一秒，入坠冰窖。
“你是谁？”少年的声音干净而清澈，带着单纯的疑惑：“你怎么在我哥的公寓里？”
王俊凯哑然。
“王源？”身后易烊千玺惊讶的声音响起，王俊凯不可置信的回头。
“哥！”
少年开心的叫着，略过木然的王俊凯，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易烊千玺。
场面有点尴尬，又有点可笑。
王俊凯有些受不了眼下情况的刺激，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人。
再回头，却是熟人。
“呵，刘志宏。”王俊凯听到了自己麻木的声音。
“小凯，我可以解释。”刘志宏皱眉道，那神情，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王俊凯。
“不用了。”
王俊凯跑出去的时候，恍惚间听到易烊千玺在叫他的名字。
不重要了。
王俊凯知道，再不逃，他会死在那。
耳边是心脏落地的声音。
嘭。
